归影

口是心是 29

     “弗林特小姐，有你的信。”一个从未谋面的小精灵笑着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中，伊丽丝道谢后便伸手接过，送信的小精灵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少女就叫住了他：

      “等等——请问一下，这封信是谁送的？”

      小精灵诚恳地回道：“是一个男学生，我不认识他，小姐。”

      伊丽丝心里却不由想起来昨天在礼堂吃早饭时丢给她的那些恶语相向的信。

      “好的，麻烦你了。”

      小精灵诚惶诚恐地摇摇头：“哦哦哦不用这样，祝您今天有个不错的舞会。”

      看着小精灵离开的背影，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打开了，毕竟这次上面好歹有署名——西里斯·布莱克。

      他可从没给自己写过信，但信封上的字迹还算得上工整。

      沉默着打开信封，不等她拿出来，里面的吼叫信就自动蹦了出来，连带着溅了她几乎大半个胳膊和手背的红色液体。

      “伊丽丝·弗林特你这个恶毒的坏姑娘！一个人竟然妄想把着布莱克家族的两位少爷！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西里斯也是你能配得上的！？像你这种恶毒的、自私自利的斯莱特林，就应该和你的那些蛇院朋友沆瀣一气，离西里斯远点！他可亲口说过一点都不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

      吼叫信在发泄完怒气后便自动撕成碎屑洒落在她身前，少女的脸上血色尽褪，她脑子里陷入了一片荒芜的空白。

      伊丽丝在原地呆怔几秒后，迅速抬眼扫了扫不远处的人群，疑惑和看好戏的目光仿佛赫卡忒射出的箭钉在她身上。

      她感到难堪的并不是被溅了一身红墨水，也不是收到这么一封吼叫信。

      而是自己现在正以这幅狼狈至极的样子毫无台面可言地站在众人面前。

      她一时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夺路而逃——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红色的染料比动脉喷薄的鲜血还要热烈，顺着裙摆，沿着呼吸的频率，滴滴答答在走廊淋出了一条足以杀死她的荆棘之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你好？”莉莉和身旁的好友正手挽着手一起从格兰芬多塔楼走出，就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少女，她翠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心疼：“伊丽丝？！这是怎么搞的？”

      “伊万斯？！”她抿了抿唇角。

      莉莉身旁的金发少女也一脸惊讶：“这怎么、你是遇见皮皮鬼了吗？”

      “我们先送你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吧？”看着摇摇欲坠的少女，莉莉不禁伸出胳膊扶了她一下。

      “不用，谢谢你，伊万斯。”她难得对这个麻种女巫说了句谦辞，“你知道西里斯·布莱克在哪吗吗？”伊丽丝抬手止住了红发少女想扶着自己胳膊的动作，“我要见他。”

      莉莉看着她脸上的决绝也不禁心疼地蹙了蹙眉，她这是经历了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好道：“西里斯？好的，我刚才还见他跟詹姆在一起，他们四个还在休息室，我带你去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伊丽丝婉拒了她的邀请：“再见。”

      “我带你过去吧，到时候我在三楼那等你。”莉莉仍然不太放心，她觉得这位纯血小姐的状态并不太令人乐观。

      “让莉莉带你过去吧。”金头发的格兰芬多也附和道：“万一西里斯和詹姆他们在休息室没出来，你还需要回答胖夫人的口令。”

      “口令是什么？”伊丽丝问道。

      金发少女怔了一下回应道：“呃——今天是‘光彩照人’。”

      “好的，谢谢——”她强行扯了个笑，但不知道是因为此刻被泼了一身颜料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莉莉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因为情绪失控而倒下去。

      “没什么大事，我很快就会处理好。”蓝眸少女补充道，她仿佛在和自己的灵魂开口：“很快就会处理好。”

      她说着就提着裙摆疾步踩上了台阶，莉莉捡起了地上那朵鸢尾，它看起来十分眼熟——是自己之前送她的那支。

      “马琳，我觉得需要找她的朋友说一说这个事情。”莉莉脸上多了些认真：“走吧，别真出什么意外。”

      “嗯，我同意。”马利娜·劳亚点点头，她虽然不喜欢斯莱特林，但刚才那个纯血小姐的状态简直糟透了！

      莉莉皱着眉看了眼手中被溅上红颜料的、仿佛鲜血似的鸢尾花觉得心都悬了起来——如果是恶作剧的话，那么这个玩笑可就开的太大了。

      刚见证这场闹剧的学生们一边低声谈论着一边走进礼堂。雷古勒斯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他望着门口的方向，黎格紧挨着他坐在一起。

      “她平时和谁走的近？”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莉莉忍不住回想起来，在她印象里，伊丽丝好像要么是独自一人，要么就是和几乎所有斯莱特林都能说上话：“只管先去看看吧，总不能放着不管。”

      马利娜撇撇嘴：“一想到要和斯莱特林那群傻子在一起，我就想把昨天吃的饭都呕出来。”

      礼服让她们不会被立马就被陌生人认出是格兰芬多，但莉莉作为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和斯拉格霍恩经常夸赞的学生却十分有辨识度。

      “两个泥巴种？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过来的？梅林吗？”丘克眯了眯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格兰芬多会出现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而且还站在了他们面前。

      马利娜闻言就怒从心起：“哦闭嘴吧你个没有礼貌的臭蟑螂，要不是因为你们的同伴，你觉得谁会想过来和你们说话！”

      莉莉赶紧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我们过来不是和你吵架的，特拉弗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神色倨傲的几人斟酌道：“你们谁今天和伊丽丝·弗林特有约吗？”

      “她怎么了？”“伊丽丝？”

      雷古勒斯和黎格同时出声，惹得莉莉也愣了一瞬：“你们，俩？”

      “她怎么了？！”雷古勒斯蹙了蹙眉，声音也高了一点。

      马利娜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个斯莱特林立马替好友补充道：“她让我们传达一件事，你们？”

      少年眉头蹙的更紧了：“什么事？”

      就算是最愚笨的霍格沃茨学生用脚指甲也能猜到这只不过是个借口——一个真真正正的斯莱特林纯血小姐，怎么可能让他们最瞧不起的泥巴种帮她传话？

      “出去说。”雷古勒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灰色的眸瞳里闪着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和不容置喙。

      伊丽丝站在胖夫人画像前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口令，她现在还需要穿过一条不算长的甬道才能到格兰芬多休息室。

      隐隐的说话声扇着翅膀飞进甬道，她的脚步甚至都随之慢了下来。

      “你怎么不去跟你的未婚妻跳舞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去和弗林特跳舞，她不是你未婚妻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哈～那些为你着迷的女孩子们可都是传开了——霍格沃茨的大校草有个斯莱特林未婚妻。”

      “我又不承认她是我未婚妻，这是我父母私自决定的，但我现在可都被家族给除名了。而且，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你记清楚。”

      “你不喜欢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你今天话有点多了，劳普翰。”

      “可是她长得确实挺漂亮不是吗？就是不知道以后她会嫁给谁哈哈哈。”

      “在背后议论同学可不是件值得自豪的事。”莱姆斯的声音淡淡的，灰绿色的眼睛透出一股宁静，让人能够因此不去在意他脸上仍显狰狞的伤疤。

      “好了好了，知道了——”劳普翰看了看这位格兰芬多级长不再多言，“我去拿几罐黄油啤酒吧？你们谁和我一起去？就你吧彼得。”

      虫尾巴下意识地连点了两三下头，便垂着头和他一起往外走。刚转身向外走去，两人就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少女。

      劳普翰惊讶极了：“你怎么在这？！”

      “很显然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请你让开，柯菲仑亚。”伊丽丝把他的名字咬的很重，刚才的对话她可几乎听了个遍，更何况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自然不愿意和这种人浪费口舌。

      虫尾巴扯了扯身旁人的衣摆，示意他赶紧走，不要惹火烧身：

      饶是他这么迟钝愚笨的人，尚且都看出来眼前这个平时这个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精心打理过的少女眼底有两簇燃烧的火，可见她现在心里究竟有多生气。

      劳普翰张了张嘴没再说出句什么话来，不耐烦地扯着虫尾巴就从她身前离开。怎么说也是他有错在先，这波是他理亏。

      屋里的三个人看着门口背光而立的少女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莱姆斯和詹姆不出声地看着她这一身血一样的颜色，西里斯也不禁蹙着眉打量她：“你这是怎么了？”

      “西里斯·布莱克！”少女脸上倏忽滚下两行隐忍许久的委屈：“我从来都没有求着你喜欢我，更没求着你娶我！”

      一言既出，满座无言。

      伊丽丝此刻却不再像平日那样温驯，她的声音都带着刺人灵魂的勾子：“如果你真的不想联姻，为什么不能拿出你反抗家族的勇气，去告诉你我的父母、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你不会和我联姻。”

      看着沉默而立的少年，她的声音满是委屈与不断上升的愤懑。抬手抹了把脸，她继续道：“你有勇气背离布莱克家族，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的关系体面点的尊重？！不是我求着布莱克家联姻的！弗林特家族没有落魄到必须靠与其他家族有所联结才能继续发展。”

      “你这个懦夫——你不配自由。”少女说着就将口袋里的戒指掏出猛地往前一丢，银色的古戒先是碰到了少年的前胸，接着就因为重力而与地板碰撞出三声清脆的连音。

      “你——”詹姆看着愈发激动的少女，不由出声。

      “请你闭嘴，波特。我想你并不是当事人。”伊丽丝裙子上的红色已经洇开，但她此刻浑然不觉：“你们没有任何资格嘲笑我是个任由家族摆布的傀儡，最起码我知道我应该履行家族长女的责任。而你，西里斯·布莱克——你一边享受了家族荣耀带给你的便利，一边却把自己强行标榜出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是由布莱克家族提供给你的？你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与布莱克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可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靠着布莱克这三个字？你以为为什么别人不会因为你进了格兰芬多而对你冷嘲热讽？真就是因为你魔力高深，咒语高强吗？要不是因——”

      詹姆听出她的歇斯底里，他明显能感觉到身旁的西里斯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够了！弗林特，你需要冷静冷静！”

      “冷静？呵，我现在冷静得很——”伊丽丝被打断后并没有恼怒，毕竟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快要坏到极点，“你不是以背离家族沾沾自喜吗？那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下——你舅舅偷偷留给你的钱你花的还开心吗？怎么这个时候你就不记得它们来自于哪里？”

      詹姆的表情也凝固了，就连莱姆斯的眉毛也都微微拧了起来。

      “你是被皮皮鬼扔了炸药包吗？每个人都有成为他自己的自由，西里斯凭什么不能选择做自己？”

      “你想说什么？”西里斯深灰色的眼睛里不辨悲喜，像是盛了半捧黑湖的水。

      伊丽丝听后十分嘲讽地哼了一声，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已经瞧不出平素的温柔与宁静，她冷着眼看着眼前的三人——西里斯站在中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角凝着十二月的霜雪。

      “你出局了，西里斯·布莱克。既然你不愿意屈尊降贵地结束这段可笑的关系，那么就由我来做这件事好了——我们的联姻完蛋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伊丽丝又深吸一口气后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蓝色的眸子里全然是冷漠：“从此以后，你对我来说，只是布莱克家族的弃子，一个被除名的叛徒！你不是自诩不受任何人的束缚吗？那好——你做你的西里斯，我做我的弗林特。”

      伊丽丝说完就提着裙摆转身欲走，来到门口时，少女又重新侧过身子，蓝色的眸子宛若化不开的寒冰。

      平复了一下呼吸，弗林特小姐的影子在地板上曳出了道墨色的印痕：

      “西里斯——我祝你，永远永远都得不到真正想要的自由。”